韩希夷在郭家吃了晚饭才告辞。
次日一早,有公差来郭家传讯,说大理寺少卿蒋志浩大人会同湖州刘按察使一齐来到霞照,复审江明辉一案,并谢吟月栽赃一案,传郭家人等上堂。
这次,郭家对于案子结果不太抱希望,所以并未兴师动众,只郭大全和清哑带着细腰去了县衙,余下人该干嘛还干嘛。
当然,也给沈寒秋送了信。
大理寺官员复审,与周县令升堂截然不同。
堂上,除湖州刘按察使外,连夏织造也在旁听。
本是封闭审理,然夏织造告诉蒋大人:此案在霞照影响恶劣,尤其牵涉到郭清哑,百姓们为此曾闹上县衙,为平民意,还是公开审理比较妥当。
蒋大人也知县衙是最贴近百姓的衙门,县令身为父母官,管的是一县百姓衣食住行等事,百姓们丁点大的纠纷都要闹上公堂,更遑论这等凶杀大案,敞开大门审理也是为了安抚民众,便同意了。
他命大堂门口左右两边专门辟出一块地方,供与案情相关各家人立足,更多的人则不许进来,只在外听候消息。
方初、韩希夷、严未央、卫昭、谢明理等人都来了。
两个书生模样的人隐在人群后,细看却是蔡铭和夏流星。
堂审开始,蒋大人重重一拍惊堂木,先宣布堂审规定:“堂下听令:未经本官传唤不得上堂,未经本官询问不得插言。如有不遵、扰乱公堂者,严惩不贷!”
顿时里外一静,落针可闻。
蒋大人先对江明辉一案进行复审。
原来他已看过卷宗。又暗地里进行了查访,对案情早已了然于胸。此番升堂,再传贾秀才及相关证人,贾秀才对罪行供认不讳;谢吟风已自杀,不知为何蒋大人并未质疑,便依据律法判贾秀才斩立决。
迅速将这案子了结,接着便审理谢吟月栽赃案。
“带原告郭清哑!”
随着一声叱喝。清哑被带上堂。
她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对答,直接呈给蒋大人一叠纸。
她经过数次过堂也掌握了些诀窍,所以扬长避短写了一份详尽的答辩状。省得在问答中失措。
答辩状上,她先简明扼要地陈述了控告谢吟月的理由,又将郭、谢、江三家结仇由来简述了一遍,以及谢家对郭家种种打压、陈水芹自杀的蹊跷等。从侧面证实谢家想置她于死地的决心。
蒋大人看后。问道:“你可还有人证和物证?”
清哑道:“有。”
昨日韩希夷走后,郭大全就找沈寒秋开始准备了。
先是县衙大牢的两狱卒上堂作证,称周县令和幕僚聂无刑讯逼供郭姑娘;又有两个百姓上堂作证,称聂无与谢家来往密切;又有曾经的女牢头马婆子,同样证实周县令和聂无逼供,还招供说她曾为谢家做耳目,将郭清哑在牢中情形告诉谢家仆妇张妈。
蒋大人先传唤张妈对质,张妈抵赖不过。遂供认。
蒋大人命将两人押下去,接着命周县令上前答话。
周县令浑身如筛糠一般。无可抵赖,只得将实情说了。
“这么说,是聂无建议你逼供郭姑娘的?那种刑讯的方法也是他告诉你的?”蒋大人追问。
“是,都是他提醒下官的。”周县令道。
“你且退下。带聂无!”蒋大人喝道。
聂无被带上来后,也是无可抵赖,供认不讳。
然蒋大人突然发问,他和谢家什么关系。
他镇定道,他和谢二老爷谢明义常在一块喝酒。还说,不但他二人,还有谁谁也常去。这是商贾交结官府小吏的常例,为的是图个人情,若有事时,打听消息问个话都方便。
他这套话滴水不漏,说的是常见现象。
蒋大人皱眉,招手叫过一个护卫,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护卫便出去了。
众人都忐忑地看着他,不知他要干什么。
蒋大人命将聂无押下去,然后一拍金堂木,喝道:“带谢吟月!”
堂下诸人陡然将心提了起来。
谢吟月被押上堂,端端正正跪下,“民女谢吟月拜见大人。”
蒋大人喝问道:“谢吟月,郭清哑告你知法犯法、袒护妹妹杀人凶罪、栽赃陷害无辜善良,你有何话说?”
谢吟月抬眼,眼中涌出泪水,轻声道:“民女糊涂愚昧,以一己成见猜度他人,冤枉了郭姑娘,差点酿成大错。民女妹妹通*奸*杀人,罪无可赦,民女痛心疾首,无可辩驳,任凭大人处置!”
清哑猛然转脸看向谢吟月。
只见她满脸悔恨,气势全无。
蒋大人沉默。
谢吟月任凭他处置,他怎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形下处置她呢?
好一会,他才又接着问道:“本官问你,你是否交代仆妇张妈从马婆子那里探听郭清哑状况,用意为何?”
谢吟月道:“确是民女交代的。因郭姑娘只过了一晚便招供了,次日上堂又未翻供,民女觉得蹊跷,便买通马婆子监视她,想知道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蒋大人再问:“聂无向周县令献计逼供郭清哑,可是你授意?”
谢吟月道:“民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此事。望大人明察!”
蒋大人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是不痛不痒的。
直到先前出去的护卫回来,还带了两个人,端着两个盆。
三人一进来,堂上便充满辣椒的呛鼻味。
正不解何意,就见蒋大人将脸一放,沉喝道:“来呀,给聂无用刑!”
清哑恍然,原来他是要用聂无对付自己的刑法对付他自己。
这一刻,她心里对蒋大人充满了感激。
这个官儿审案确实很有心机和手段。
眼下,只有聂无才是突破的关键。
当聂无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公堂的时候,门口听众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清哑——聂无都这样,她一个小姑娘如何能挺得过!
郭大全脸上的笑好像哭,很难看。
严未央捂住嘴,落泪。
方初和韩希夷都咬紧牙关,才能抗住那心悸的感觉。
蒋大人也心惊,却不动声色地看着。
时不时的,眼皮一掀,扫一眼谢吟月。
谢吟月既不慌张也不镇定,而是一直颓丧。
倒是清哑,见聂无那样子,不由自主身子发抖。
一次又一次,当第三盆热水端上来,聂无终于熬不住了,用力咬舌,企图自尽,结束这痛苦的感觉。
然咬舌是需要力气的,他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想自杀也不能。
蒋大人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喝道:“堵住他嘴,继续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