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全这才消气,又语重心长教导他:“在外怎么混都不要紧,就别听信人话真卖了郭家。你那嘴上没个把门的,睡觉都要给我小心些。要是害郭家倒了霉,你没了依仗,屁都不是!别人说得再好听,给你银子叫你帮他办事,也就给一回;等你没用了,就看得你猪狗都不如了。我和你姐才是你一辈子依靠。勤娃子和俭娃子往后也孝敬舅舅。你要是不成器,将来连外甥也瞧不起你。”
大头菜忙赌咒发誓说,他绝不会出卖郭家。
“姐夫,你什么也别告诉我,我就想说也说不了。”
大头菜也知道自己立不起来,所以想出这个主意。
“蠢东西!人家要害我,不会借你的嘴巴来糊弄我?我要你管好自己,是要你别漏了口风,说你是我故意赶出去的。只要这个不被人发现,没人会睬你。人家只当你是烂泥!哼,这样才好呢!”郭大全道。
大头菜这才恍然大悟,说他都记着呢。
郭大全才不信他呢,想着还得自己小心。
郎舅两个说完了,郭大全就催他走。
大头菜虽然很不舍,然他是见不得光的,只能走。
等他走到门口,郭大全立即变脸,一脚把他踹出去了,嘴里还佯骂道:“你就不能省省心?害你娘和姐姐天天哭。再来要钱打断你的腿!不成器的东西!一天到晚跟那些人鬼混……”
大头菜在他骂声中一溜烟地跑了。
谁知在门口碰见郭大贵回来。
郭大贵把眼一瞪:“大头菜,你还敢来!”
掳袖子就要上前揍他。
大头菜吓得抱头鼠窜。
郭大贵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真会下死手打他呢!
郭大贵哪里让他跑,张开双臂拦住他。
大头菜心中叫苦连天,正没个主意。忽听有人叫“三哥!”转头一看,竟是清哑过来了。顿时他就忘了害怕,忙欢喜地叫道:“清哑妹妹!”
清哑止住郭大贵,问大头菜道:“你来做什么?”
大头菜期期艾艾道:“我……找姐夫……借银子。”
郭大贵气愤道:“‘借’银子?你借的银子什么时候还过?这就不说了,你也不管自己老娘了。你还是人吗?”
当着清哑,大头菜居然面带愧色,想分辨又不知如何说起。
清哑问道:“可借到了?”
大头菜刚想说借了十两。忽一想不成:刚才他嫌十两少,但那是论功讨要;若就上门打秋风来说,十两可就太多了。他在码头干十几天才得一两银子呢,因此嗫嚅道:“借……借了一两。”
清哑看着他微叹,因问郭大贵可带了银子,叫给他十两。
郭大贵不想给。但小妹的话他不好驳。只好掏出荷包给了。
清哑对大头菜道:“拿了钱别胡闹了,好好做事。你有房子,再攒些钱娶个媳妇,大娘和嫂子也高兴。大娘天天在家哭呢。你就不能争气些?”
她始终觉得他不是坏坯子,就是拘不住性子。
劝他这几句,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大头菜万没想到清哑能这样对他,不嫌弃他还劝他许多好话,真是百感交集。眼眶一热,哑声道:“清哑妹妹……我……我一定争气!我不胡闹!我好好做事!我……”
他说着简直要哭出来了。
他真的想争气。可是他没能耐,所以只能干这不见天日的事。他如今在码头干活,自己挣自己吃;他虽然去春香楼,只嫖回春一个,当她媳妇一样;他还帮郭家探听消息……他正在努力做事!
郭大贵悻悻道:“你说的再好听,还不跟放屁一样,转头就忘了。”
大头菜正想再辩解,眼角余光瞟见郭守业背着手走过来,吓得一哆嗦——他不知郭守业已经知道他干的勾当——忙对清哑二人道:“清哑妹妹,大贵兄弟,我走了!”撒腿就跑了出去,五大爷也没拦住。
郭守业过来,看着他背影轻哼了一声。
清哑叫道:“爹!”
郭守业笑笑,“嗳!”
他也没问大头菜来干什么。
清哑把他上下一打量,见他穿着自己为他做的立领暗福纹新绸长衫,腰间系着自己为他打的同色丝绦,显得很精神,就是头发梳得不大整齐,便有心为他重梳,重新再包装。
因道:“爹,这头发我帮你再梳梳。”
郭守业愣了下,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道:“梳什么!不好么?”
清哑道:“嗯。我帮爹换个发型。”
郭老汉听得一愣一愣的,本着信任闺女的心理,乖乖应道:“换换也好。嗯,爹早就想换了。”
郭大贵听了呵呵笑起来,换来他爹一记白眼。
父子三个说着话就回屋去了,清哑拿来梳子帮爹梳头。
梳完,拿了面靶镜给他照着瞧。
郭老汉举着靶镜左照右照,觉得闺女梳的“发型”就是好看——其实还是挽了个发髻,插了根簪子而已,可他就觉得不同。
吴氏见了笑道:“照什么?清哑梳得能不好!回头梳习惯了,天天早上要闺女帮你梳头,那还不烦死了。”
清哑忙道:“不烦。往后我天天帮爹梳头。”
郭守业顿时嘴咧开老大。
少时吃了饭,众人又赶往锦园。
织锦大会开始,还有一个人也在暗中关注郭家,那就是江明辉。
昨天一早开始他就坐立不安,不时差竹根去外面打听消息。
等听见说清哑又在织锦大会上拔了头筹,并且郭家派人满大街教人织布纺纱,他又喜又悲,呆坐不语,以至于谢吟风好久没在他跟前露面了,他也全不在意。
呆坐半响,叹了口气,依然去绘制图稿。
从此,郭清哑跟他是一点关系没有了。
听见她没事,他也就放心了。
再说方初,昨日匆匆赶去谢家,谢明理道女儿已经没事了。
他笑道:“你还不知道她性子,最是自尊要强的。今日输给了郭清哑,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加上大热的天气,她便有些头晕。我见她不对,急忙带她回来了。刚才请大夫瞧了,又吃了一丸药,我又劝了她两句,已经好了。这全是她以往历练多,这时候才显出功底来。若是别个人,还不知怎样一蹶不振呢!”
方初见他笑得爽朗轻快,不由心中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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