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回到了长安之后,便急急忙忙地打点了钱、物到江夏王府,王爷偏妃的生辰并非她捕风捉影,而是确有其事。她一见王妃,几句话会之后便引了话题说道,“我家高峻还说与王爷是个忘年之交,打我这里听说王妃生辰,还要派人来祝贺呢。”
王妃说,“大老远的,这些人公务忙得紧,再说王爷随驾出征高丽,也没个象样的人接待总牧监大人,就不要再劳动了。”
崔氏便知道高峻的人并没有来,崔氏心里暗暗地算了一下日子,不由得寻思道,“这个王八蛋,我着了他的道了!怎么让他一句话诳出来几千里,还倒搭着银子!”
从王府出来的时候,亲王府长史李弥正好从偏厅外迈步进来。他认得高府五夫人,忙在门内站住与崔氏打招呼。他四十来岁,身材挺拔、面目清俊,是个从四品上阶,能对崔氏有如此的表现实属难得。
崔氏忙着回礼,“长史大人你客气了,小妇人受宠若惊。”
李弥笑道,“哪里话!下官与高长史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个长史!”
二人匆匆擦身,崔氏像是想起来什么,回身说道,“高峻曾说要查一下九年鄯州战事中一些军需方面的事情,我忽然想到王爷也是置身其中的就是不知长史大人那时在不在鄯州。若是碰巧了在的话,我就让他抓个空闲时间过来请教。”李弥忙着说好好,便去忙自己的事情。
崔氏进了高府,回到了自己屋子,看到房间里的一应陈设还都是自己前些日子匆匆赴西州时的样子,躺在床上感觉身下都有一股轻微的霉味儿。但她无意这些,此时只想着女儿崔嫣。不知道自己在王府里说的那些话该是不该。
她知道自己的话里有着挑拔的意味。如果高峻没有派人到王府来,那么王妃本来对没有什么印象的高峻就有了印象,这肯定不算好印象。
还有和李弥说的那些话,也有着通风的意思,但都对高峻没有什么好处。她想,自己这么做与对女儿的疼爱是不是背道而驰。崔氏就是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下委于床上,连下人们请她用晚饭,她都懒懒的没有动。
但是这也怪不得她,高峻和柳玉如就是她天生的冤家对头,从见到他们,自己就从未省心过。崔氏想到回长安一路上的奔波劳累,恨恨地想道,“你若没有诳我,而是真的派人来王府了,那么王妃那里什么不好的想法也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怎么是算计?”
“你若不是非要查那匹马的事情,我何苦把王府的长史也牵连进来?”她认为自己削弱高峻的路子没有毛病,高峻哪怕变回个白丁又怎么样,女儿在家里的地位也许会更高,那时柳玉如和樊莺又算什么?这么一想,不论是女儿还是自己,崔氏都心安了。
晚饭之后,亲王府长史李弥为表示对高府的重视,打发一个人来给崔夫人传递口信:他已经连夜派出王府旅帅李凯四人去了西州。
本来事情办完,崔氏是打算立刻返回西州的。这几天她总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有什么事是在她掌握之外,心中一点都不踏实。接到这个口信后,她决定再等一等李弥的人会带回来什么样的消息。
高峻被免的事情别人虽然不知,但是高岷却只是对王允达说了,还让他不必到处乱讲,这让王允达有些感激莫名。为官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上司如此地看重于他。士为知已者死,他怎么能不尽心竭力?
谢氏兄弟刚刚在西州府最繁华的街面上谋了一处店面,虽然不大,但这也是他们能够做到了最大限度了。又要去大漠中贩牛肉、又要安排销路、整治店面,这挣钱的事情是最累人的。家中的两个女人是桑林中那些女工的管事,根本顾不上他们。
关键的是他们的银子有些吃紧,这天中午便要在高峪的饭店宴请王允达副牧监,看能不能从他手中筹借些银子周转。
王允达本来是不想去的,和两个二道贩子有什么好勾扯的。再一想这回不去就显得有些突兀,王副牧监就赏脸到场。席间,高峻免去天山牧总牧监的消息像是个小虫子,在王允达的心里不住地蠕动。
原本高岷的告诫还起些作用,但是听谢广、谢大说起要借银子的事情,这根小虫子再也藏不得了,王副牧监就把它放了出来。王大人的言外之意很清楚:高峻什么都不是了,别再拿来他来吓我。
王允达喝了两杯,略略吃了两箸菜便告辞,扔下谢家两兄弟守着一大桌子菜发愣。谢大说,“哥,我看是真的,怎么会这样?我们怎么办?”
谢广道,“妹夫虽然脾气孬,但人不孬我算是看明白了。妹妹、你我、我们老谢家这样大的场面,哪一处不是多亏了妹夫。这事权当真的听,不管如何我们要站在他这边,这些浮财就是都打了水漂又怎么样?这消息总该先让妹妹知道。”
今天高审行回来时,饭桌上只有别驾李大人坐在那里。而楼上那些儿媳妇们一个都有没有下来,二楼的宁静之中像是酝酿着一股什么不祥的气氛。
吃过晚饭高审行在屋里呆了一阵子,便冲着屋外叫,“菊儿,你把笔墨拿进来,我要写些东西。”丫环很快取了笔墨进来,悄悄地插好了房门,不让门栓发出一点声响。
婆婆子收拾好了碗筷,便看到从二楼上先快步走下个崔嫣,谢金连、李婉清、丽容在几步后也跟着,崔嫣的脸色十分不好,径直走到高审行的房门前。
此时正该是酉时二刻,离着睡觉还有些时候。但是崔嫣一推门,却是从里面栓死的。今天婆子不知崔嫣是怎么了,平日里说句大话都会脸红的人竟然“咚咚咚”地捶起了高审行的房门。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高审行正襟危坐于桌边,一手按纸、一手提笔出神。而丫环站在桌子的另一边研墨,砚台边的桌面上洒了不少的清水。
这些日子丫环看出高审行有些退悔之意,但她不能这么轻易放手的,能否接着在高府这棵大树下乘凉,靠谁都是不行的,要靠她自己。
丫环进来关门时,高长史只是仰于床上,枕着两手发呆,也不理会她的挑逗。听到敲门时,高长史也只是跳起来坐桌边,丫环手中抓起了墨块,因而看起来并不那么窘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