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峻知道两人刚刚分手,如果没有大事老伯是不会大老远的由纱帽坪赶过来的。他说,“我们去驿馆说话。”
在驿馆里,雪莲也刚刚起来,将屋子里收拾利落,她不知道自己昨夜里因何睡得那样沉稳,别驾大人走后发生了什么整形点都没有印象。不一会儿,刚刚来找人的老者与别驾大人一同回来了。看来他们有事。
高峻不说让她回避,雪莲就不好走,于是手上占着零碎活儿,听老者道,“高大人,昨天你走后,纱帽坪深夜里遭了强盗!”
高峻连忙细问,老者把事情从头讲起来。原来,昨天晚上高峻走后,老者再送走了村中之人,收拾着熄灯休息。他上了年纪,觉轻,半夜时被街上的脚步声惊醒。老者躺在床上,侧耳听着大概有十多个人往街心里去了。以他的经验知道,这肯定不是村里的夜归人。
高峻问,“为何这样判断?”
老者说,“如果是村中外出办事的人回来,这么晚了,他的脚步不会这样急促,因为会惊扰了村中人休息;另一个从脚步的动静上看这都是些青壮年,而纱帽坪这个年纪的人是有数的,晚上时还有几位在我里家喝酒,哪里会有这样多的人同时晚归?第三,如果是村中人夜归,这样多的人总会有一两个说话,而那些人一声不吭。”
高峻点头,问道,“为何会有一两个人说话呢?”
老者道,“在夜路上时,人急着赶路也许会不大说话,说话也许为了壮胆。但是进了村子,心里放松下来低声地道个别总会有的吧?”
高峻又点头,真是这么个理儿。便问,“谁家遭了劫?有无人员伤亡?报没报官?”
老者道,“这种事情别人不去看,我既然知道不正常,却是一定要去看看的。村中有事,若是都怕惹祸上身,你不理、他也不理,那么万一祸事轮上了自家,又指望着谁来帮忙呢?于是我叫着儿子、俩人出了自家院子,巡声跟过去,一路上又叫了几个人。”
“因为我们跟过去的及时,那家里的损失并不大,只是家中的父子两个在反抗时受了伤,但是钱、粮都没损失,人就逃走了。”
高峻问,“老伯你刚刚说是这些强盗是十几个人进村,如何只是你们父子两个、再加上几位路上叫来的人,也不会多过他们,因何就将他们吓走了呢?这不大合乎常理。”
老者道,还要请高大人恕罪,当时是我急中生智,站在那家的院子外边喊了一嗓子,“西州别驾高大人在村中留宿,什么贼人大胆敢来骚扰!”
听说没有多么严重的后果,高峻也就放了心,不禁被老者的话逗乐了。而在一边的侍女雪莲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是知道高别驾昨晚喝得醉乎乎地回来,又醉乎乎地出去,居然还能吓走强盗。
老者道,“当时只是喊出来壮胆,哪知道那些人听了,立刻夺路而走,一个大个子在院门那里一个跟头栽到大街上,把抢到手的米袋子也丢在街心里了。”
“报官了吗?”高峻问。
“报到荣经县里去了,可是从我到驿馆来找高大人时,县里也没有谁说个话要管……阚捕头卧床不起,也没有人张罗此事。”
“离了一位阚捕头,贼都没人抓了吗?”高峻想了想,对雪莲道,“你去,把汪司马给我找来。”雪莲听了,这可是高大人头一次叫她办事,她连忙跑出去。
高峻与老者在驿馆里等汪衡时,问老者,“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大个子?”
“回高大人,那人蒙着脸,深更半夜的,头面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但他的个头却像是半截黑铁塔,他摔到街上时我站在黑影里都觉得地颤了两颤的……”
不大一会儿,汪衡便随着侍女雪莲赶到了。他得知是西州别驾有请,哪里敢不来,一进门便问,“高大人,找在下有何吩咐?”
高峻道,“汪大人,在下听这位老者说,昨夜荣经县纱帽坪进了强盗,而县里的阚捕头似乎办不了差了,你说怎么办?”
汪衡道,“高大人,这样的事也劳烦你过问,就是下官的失职了!荣经县汪县尉那里,我立刻叫人去找他,让他尽快把此案察个水落石出,再把结果报给高大人。”
高峻问老者道,“可曾留意贼人是往哪个方向逃走的?”
老者道,“是顺着高大人那日离开的路走的。”
高峻转头对汪衡道,“让汪县尉两个时辰内把贼人给我抓一个押到雅州来,到时我和汪大人共同为他请功。”
汪衡有些不信,“高大人,这……怎么可能?两个时辰,要是这会儿贼人就捆在纱帽坪,到那儿就把他拎回来还差不多。”能让当家的兄弟露脸,汪衡岂有不乐意?只是高大人的时限也过于的紧了。
高峻笑道,“拎这个人的话,恐怕汪县尉是拎不动的——荣经县仓的仓役——就是那个大个子。把他押来雅州,不来就揍,但是不能打他膝盖。”
别驾大人的话汪衡真当个事儿办,当时就吩咐下去,火速派人飞马去荣经县。
他的远房堂兄汪县尉有几次是朝他诉过苦的:这个陈捕获头本来是同时受县令、县尉同时管辖。具体到办案捕人的时候阚捕头大多该听金县令的,但是日常防范、巡视、固垒等事就是县尉正管。
但是这位阚捕头,内有金县令撑着,外有一位安国镇副将的把兄弟,真是硬气得不得了,大多时候都不把汪县尉放在眼里。汪县尉吩咐捕头的事情大多是腰来了腿还没过来,像个驯不熟的骡子。
以往的时候,汪衡看在安国镇副将的面子上,对于堂兄的牢骚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他是生怕自己出面管得严厉了,阚捕头的把兄弟便跑过来、拿些防务上的事情来说事儿。
汪衡又不大懂得军事,在哪里出现在敌情、军力如何调拨,他除了行行行、好好好没什么应对办法。那么阚捕头就算在他汪司马、汪县尉这里吃了些亏,估计着在他把兄弟那里转个弯子,就什么都回来了。
久而久之,雅州的汪司马再是手眼通天,但是一遇上荣经县里阚捕头的事,也就深法没有,既然如此还是少惹这方面的烦气为妙。
这次是西州的高大人明确有话要捉阚捕头的舅子,李道珏都不会有什么意见。汪衡是乐得自己给堂兄下令的——责任有人担、脸是他姓汪的露,何乐而不为?!他对去荣经县传令的亲信说,“让汪县尉大胆地干!敢不来的话,除了膝盖不能打,屁股上使劲招呼他小子!”
吩咐下去之后,汪衡还是有些关切地问高别驾,“高大人,老汉来时我是看到的,这么短的时候,你就知道是那个仓役?”
“眼下还不确定,但是如若他的膝上有伤、哪怕只是一片玉青,那就多半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