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安陵施主？”</p>
三个月前，龙兴寺里，那场佛法辩论！</p>
善恶之道为何？</p>
如此想来，这位安陵施主的那一番对善恶的质问，正是清一下山还俗的开始源头。 没有这男子，韩晏便不是韩晏，更不会再有薛卿拦劫，私定如玉，寿州救灾种种。</p>
他乡遇故人，韩晏内心顿时破涛汹涌，激动不已。这个男人的出现，让韩晏突然回想起在寺庙里诵经打坐的十余年清修生活，单调却自在的少年时光。</p>
“安陵施主……真的是你？”韩晏磕磕碰碰地走向前，靠在车辙外面。</p>
安陵神色欣然，与韩晏双双执手，感慨道：“那日龙兴一别，没想到今日在这里能遇见清一师父。”</p>
韩晏神色一黯，道：“我已还俗，安陵施主唤我韩晏便可。今日见到你，我……真如梦中初醒。”韩晏话毕，又想起爱妻逝去，不免又心口绞痛不止。</p>
安陵见韩晏揪着心口，面色痛苦，眼角仍有泪痕，便赶紧关心问道：“这是怎么了？器姬，快扶韩公子上来。”</p>
那唤作器姬的女子转过身，伸手一托，就轻轻松松将韩晏送上马车。</p>
韩晏一进马车，才知内有乾坤。不仅是暖炉香熏软座齐备，而三周壁上，都密密麻麻排布了多宝格，每一个格子上都写了一种药材的名称。这根本就是一个移动的药方铺子。</p>
“安陵施主，您……是大夫吗？”韩晏有些震惊。</p>
安陵笑道：“我祖上五代从医，但我却不爱做救人的行当。我有心探访四方奇异之事，学神农采集百草，才有这一车子的药。”</p>
寻药却不救人，真是稀奇。韩晏正疑惑，却似乎被安陵看出了心思，只听他继续道：“这世间万物我都救，唯独不救活人。”</p>
韩晏犹豫道：“您给畜生治病？”</p>
安陵道：“我给畜生和死人治病。”</p>
“怎么给死人治病？”韩晏惊讶。</p>
安陵哈哈道：“其实也没有那么玄乎，俗世称呼就是兽医和仵作……韩公子，如今，你可心宽些了吗？”</p>
韩晏一愣，才知道安陵绕这么远，说了这么多耐人寻味猜测的话，其实只是为了让自己心情放松一些。</p>
“安陵公子有心了……我内人两天前病逝，我……实在无法开颜。”</p>
安陵取出一只精致的瓷杯，倒上一碗药汤，一边说道：“这是安神汤，韩公子可以试一试。刚刚您说尊夫人两天前过世，若不介意，我和器姬明日去灵堂上一支香。”</p>
韩晏颓然道：“内人今日出殡，已经下葬。安陵公子心善，我心意已领，公子无需奔波。”</p>
安陵满脸好奇道：“我记得此地风俗是要停棺七日，怎么这么早就下葬了？”</p>
韩晏想起顾夕赟的话，说道：</p>
“一来内人并无许多亲朋好友，唯一的表姐几天前还被派出凤阳，当时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二来我听人劝说今日最宜殡葬，我也本想留她几日，但又不愿妨她转世投入好人家，只好提前出山……”</p>
说着，韩晏气息不匀，又是泪染衣衫。</p>
安陵哦了一声，手指搭在小几上，半响又问：“不知尊夫人是得了什么病？”</p>
韩晏见安陵也是颇懂医术，便也敞开心将那一日如玉的情形说给他听：“……等我请来大夫，内人已经……气绝……”</p>
安陵见韩晏伏首呜咽不绝，连忙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韩公子要照顾好自己啊。不过，按你说症状，我听着倒像是什么急病啊。不知你请来的那位大夫，说的是什么病？”</p>
韩晏顿住哭声，抬头看他，说道：“我那大夫说内人患有心病，那日旧疾复发，心绞痛所致。具体，我也不大明白。不过我的大夫是位医术高明的可靠朋友，应当不会出错。可怜我内人，不愿我担惊受怕，竟然从来也不和我提及旧疾之事。”</p>
这时只见安陵脸色有异，神情躲闪。</p>
韩晏压住悲伤心情，说道：“安陵公子有话可以直说。”</p>
安陵轻咳一声，郑重道：“也许我能试着救尊夫人……”</p>
韩晏顿时怔住了，脑中回想起刚刚安陵的那句戏言：给畜生和死人治病。</p>
“你……什么意思？”韩晏不可置信。</p>
安陵握住韩晏的手，轻声道：“若是心病过世，三日内，或许我能一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