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柳烟又道：“其实这事儿也简单。 你领着想下山的人下山去，我自会替你守着剩下的乌霞寨，你觉得如何？”</p>
薛柳烟话音刚落，几个激进的大汉便道：“我等誓死不下山，若有想下山的，那便随大当家去，我们也不拦着！”</p>
一时间，气氛热烈，尽是要坚持留下的声音。</p>
“啪！”薛卿持起床边拐杖，狠狠拍在地上，巨响顿时终止了喧嚣，众人也是被吓一懵，只愣着看发怒的薛卿。</p>
薛卿咬牙指着几个闹事的领头，尖声斥道：“此时此地，岂容你们闹事。今日之事，我薛卿自会给一个说法，如今金师爷性命垂危，尔等若再敢在他床前喧闹，我定先取你头颅做药引来使！”</p>
众人见薛卿发怒，想起自己大当家武力过人，人前霸道蛮横，此时也的确不是纠缠之时，便纷纷告饶离开。而薛柳烟不屑地嗤笑一声，也让人松了绑，施施然离开，只剩顾夕赟三人留下。</p>
众人一走，顾夕赟使了眼色让李川将门关上。再看薛卿，却已经立在原地，毫无之前竖眉怒骂的气势。</p>
薛卿转身走向金点子，面无表情，牙关紧闭，双肩微不可查的颤抖。</p>
陡然间，薛卿突然颤声道：“叔……我可如何是好啊……”</p>
顾夕赟三人围在远处，看着这个已经失去主心骨的女子，相顾无言。</p>
可就在薛卿一遍遍呼唤声中，一直处于昏迷的金点子似乎真的被唤醒了。他的口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惊喜得薛卿赶忙起身叫来顾夕赟。</p>
顾夕赟一针下在金点子喉下三寸，就在众人屏息以待奇迹的时候，金点子一把凌空捉住薛卿的手，狠狠往里带，他的口里发出了如同木料破碎磨损的钝声：</p>
“大哥……大哥……”金点子双眼缚着白绫，只有双手不断向前摸索。</p>
薛卿终于哭出声来，抱住他的手臂，断续道：“叔……叔，我是薛卿啊。”&#8232；</p>
可金点子似乎并没有完全恢复意识，他仍然不断自言自语：</p>
“薛大哥……薛大哥，老金我就要来见你啦。大丫头的脸马上……咳咳……马上就治好了，你在下头别再托梦给我了，你看……我不都件件事儿给你办妥了吗？”</p>
薛卿一听，更是伏在床沿嚎啕大哭。</p>
“薛大哥啊，你说怕我走了，大丫头没人背后撑着不行。现在好了……等大丫头领人入了府衙做职，你我都不用担心了……”金点子突然又捉住薛卿的手腕，似是感受到薛卿就在一旁。</p>
“大丫头……大丫头。”</p>
“在，金叔，我在。”</p>
金点子说话愈来愈流利：“大丫头，归顺之事我已谋划一年之久。你若贸贸然公布要归顺，定有人不肯，更有煽风点火者。这不必怕，寨中大多人流离失所已久，其实他们都愿和你下山。只是这些人恐怕在会上不敢出声，担心扣上叛徒的帽子。你若想安抚众人与你下山，且得这般来做……”</p>
金点子让薛卿附耳去听，只可惜那喉咙里有痰，只能咕噜咕噜发声。可即便如此，金点子似乎仍然觉得自己在说话，要将一肚子妙计倾囊相授。</p>
薛卿流着泪，虽然根本听不清金点子在说什么，但她仍然配合着不断答应，真就好像以前虚心听教的模样。</p>
金点子其中几句还算清晰：“……你按我说的这样来做……你下山也不用担心受官府欺压……只是一定要把柳烟远嫁出去，绝不可心软……”</p>
顾夕赟，李川和刘朔三人看着这生离死别的一老一少，都清楚金点子无非是回光返照，心下也觉得十分伤情。金点子为什么一定要下山归顺朝廷，到底为公为私，真相又何必再去争论？他那呕心沥血为薛卿想的招福避祸的计策，也只有神鬼能听见，生者只得惋惜。</p>
金点子右手去探薛卿，用最破碎的声音拼出了几个字：“脸……脸……”</p>
薛卿哭作泪人，扶着金点子的手放在自己脸上。</p>
金点子突然笑了，眼上白绫印出水痕。</p>
“大丫头的脸长好了……真好……脸长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