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盏清冷的灯挂在巷口，不知道在等谁。 </p>
齐菲慢慢地走进这条宽阔的巷子，站在这盏灯下，抬头看向被两旁建筑割出的一方夜空。她的头发凌乱的披在肩上，颈上隐隐有几片红色淤痕，身上仍然套着那件厚厚的外套。</p>
过了这条不到十五米的巷子，就会走出别墅群，回到马路上。</p>
该回家了。齐菲想。</p>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迈出那一步，双腿一软，支撑不住，往地上跌去。</p>
虚空中探出一双手接住她，齐菲撞在一片柔软的胸膛上。齐菲抬头，无力地笑道：“我见过你。在公司。”</p>
李川抱住齐菲，将她安坐在墙边，微微笑道：“没错，你是见过我。不过不只是公司，还在十三画舍。”</p>
“十三画舍？”齐菲没有气力，只能靠在李川肩头。</p>
李川一边脱下身上黑色的连帽外套，裹住齐菲，一边说：</p>
“是的，十三画舍。你来向我讨要一个机会，而我现在是来还你一样东西。”</p>
说完，取下背后的黑色画筒，从里面抽出一张水彩肖像画。画上面一个马尾辫的女孩在笑，笑起来有月牙般的眼睛，明媚而快乐。</p>
“很难得看见到有人拍证件照都拍得好看。”李川看着画，点评道。“你中考准考证上的照片，记得吧。”</p>
齐菲看向这张画，记忆如潮水般涌入。曾经的相遇，曾经的恋人，五年后自己和那人的成熟模样，全部都回到了她的脑海。</p>
“你和他，终究没有摆脱这样的宿命。”</p>
李川把绘着金色图腾的连衣帽给她齐菲戴好，替她挡住冰冷的穿堂风。</p>
许久，也不知到底是多久，齐菲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些神采。</p>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说，我又抛弃了他。现在，我才知道，我终究没有选择他。”这句话没有半点情绪，只是一句陈述。</p>
“以前，你是因为家世。现在，你是因为父母的亏欠。其实，在我看来，不过只是心态而已。你要是觉得自己觉得和他是平等的，那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的。”</p>
齐菲抬头苦笑。</p>
李川也苦笑说：“当然，话虽说如此，但是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真的不顾忌外界，守住那份心。”</p>
“李小姐，”齐菲说。“于一城知道那时候的事情吗？”</p>
“他也和我做了一笔交易，他要他爸爸避开车祸。”</p>
“他怪我也做了交易？”</p>
李川思考了一下，认真回答：“我想，那时候，他觉得你是因为他行事不够果断，又不愿看他在你和父母之间痛苦，才替他做的分手决定。但是我想，他内心也是怪你离开的吧。”</p>
齐菲苦笑着摇摇头：“没想到了最后，世间只有你知道我的心意。我当初的离开，不是为他做的选择，是为了我自己。我和他，从来都不合适。他内心一直都住着那一个小男孩而已。”</p>
齐菲抬头看向李川，说：</p>
“带我，回到曾经吧。”</p>
李川轻轻点头：“从头到尾，你都是最理智和冷静的那一个。”</p>
“我宁可不要这样的理智和冷静，”齐菲的泪水缓缓划过脸颊。“起码，不会被怨恨。”&#8232；；</p>
李川无话，只是搂着这个重病的十七岁女孩。</p>
许久，</p>
“李小姐，”齐菲看向来时的巷口，“我可以多要五分钟吗？”</p>
李川要把她扶起来，齐菲摆摆手，自己往回走。走到巷口时，李川叫住她：</p>
“齐菲，无论如何，你愿意这样选择，我要谢谢你。你虽说是为自己选的，但是也的确救了我，和我的朋友。”</p>
齐菲没有转身，只是摇摇头，走出了这盏清冷的灯光。</p>
回到那幢房子，齐菲站在冰冷的玻璃窗外，窗内窗帘紧闭。齐菲将头轻轻靠窗户上，这样的冷，屋内外都没有一丝暖气。</p>
于一城，我和我发父母亏欠你的，你的家人，你的生活，还好，这一切，我还有机会能还给你。</p>
以后，如果相识，真好，如果不相识，也好。不过，这一定是最后一次，我要离开你。</p>
屋内的黑暗中，于一城站在窗户的另一边，上半身的赤裸却仍然无法让他感受到丝毫寒冷。他一直看着窗户影影绰绰的那个人影，也忘记了还应该去呼吸。</p>
齐菲以为他睡着了才偷偷离开。可他其实一直醒着，后来就站在这里，看着她走出院落，踏上小道，转入巷口，又看着她走回来，靠在窗户的另一侧。</p>
两人咫尺相隔，但再没有那样的体温，可以温暖彼此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