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的一瞬，所有的记忆和情感如潮水一般涌入。于一城在看见碳画的那一刹那，就好像自己置身于一片海湾，海水和风呼啸而来，立刻塞满了这片沙滩。这个过程并不痛苦，反而很舒畅，就好像一个人吃饱满足了的感觉，只不过不是在胃里。</p>
和刘朔一行人刚到这里是被迫接受他人记忆不同，这些记忆本来就属于于一城，只是曾经被这张画给遮掩住了。而现在，这张画被人从脑海里撕走，一切记忆又返回到大脑原来的储存空间。</p>
“啊~”于一城情不自禁地呼出一口气，两眼空洞地靠在椅背上。</p>
这时候，后座的顾夕赟探出一只手，在于一城耳边清脆地打了一个响指：啪！</p>
随着这声响指，于一城慢慢回过神来，眼神中刚刚的半分愉悦已经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阴霾。</p>
“我问你，为什么，齐菲会在我的生活里消失？”片刻后，于一城盯着李川问道。此时的于一城仍然是十八岁的年少模样，可那份神情却是二十三岁才能拥有的。</p>
李川被看得毛骨悚然，赶紧摆摆手说道：“齐菲在你的生活里消失是真的，如果你选择留在这里，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如果你选择回到原来，那……”李川突然想到，齐菲还没有做第二次选择，所以连她也不知道于一城回到真实空间还能不能碰上齐菲。</p>
“我本来就和齐菲在恋爱，我做的选择是恋爱之后发生的事情，为什么齐菲也跟着不见了？难道我保住我父亲就要丢掉齐菲吗！”于一城等不到李川的回答，直接暴怒，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p>
“诶诶诶，别生气，别生气啊……”李川赶紧赔笑，却也想不出说辞。如此一来，于一城更怒。原本想好回到这里只要避开父亲的劫难留住身价财产就能和齐菲在一起，没想到却被摆了一道。他青筋突出，面色发红，伸手就要揪住李川的肩膀，大吼道：</p>
“你是不是根本就算计好了的？！”</p>
刘朔一只手从后座伸出，眼疾手快地挡住于一城冲向李川的魔掌，他向来受不了男人对女人动手脚，这会儿也有点发怒道：</p>
“这是你自己女朋友做的选择，选择不要认识你……”</p>
话未毕，一旁的顾夕赟突然叫了一声刘朔，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p>
“诶，”李川出声。“于先生，你为什么一定要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呢。是您自己找上我，齐菲也是自己找上了我。就在你来的前一天。</p>
每个人的选择的都是独立和私人的，不需要也不应该由我告知双方。况且，齐菲和你一样，都会有第二次选择，谁会知道她选择的是什么。我一早与你说过，我们只负责带你回来做你的选择，但无法掌控命数。与其计算因果影响，还不如把握现在拥有的东西。”</p>
两场交易交织相缠的结果，简单来看有四种结果，这个就和抛两枚硬币的概率题是一样的。但这不是概率题，这是命运。没有所谓确定的四种结果可供推测，因为命运不会告诉你在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所以，有无数的可能，也没有人能定位出自己的结果。</p>
于一城并没有被说服：“可你为什么现在来找我？你不是说等到第一次选择的结果完全呈现之后，你再来找我做第二次选择的吗？我和齐菲的事情还没有结果，你现在就出现时什么意思。”</p>
李川耸耸肩道：“可是你想要的就只是救回你父亲和财产呀？”</p>
话毕，于一城愣住了。</p>
李川又说：“你记得我在画画的时候说过什么吗？我说‘记得想清楚，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你那时候心理想的通过画反馈给我，就是原本属于你家的财富啊。没有和齐菲结局这条啊……。你现在拥有了公司和你的父亲，那我自然就来啦。”</p>
这下，不仅仅是于一城，连后排的刘朔也愣住了。</p>
“因为，因为。。。。。。我以为只要我爸爸不出事，我和齐菲自然而然就……”于一城手足无措，原本咄咄逼人的语气也降得差不多了。</p>
刘朔原本对于一城就颇有同情，此时看他痛苦，忍不住劝慰道：“这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你造成的。毕竟选择回到过去不认识你的是齐菲。。。。。。”</p>
“她为什么不等等我，我马上就可以和她在一起了呀。”于一城听罢，喉中里发出两声干涸地苦笑，深深吸力口气，又问道：</p>
“真的是齐菲的选择么？她选择不和我认识？”</p>
“是。”李川坦然回答。</p>
“那我是不是永远也见不到齐菲了？”于一城又问，但就好像一只暴怒的狼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趴在地上苟延残喘。他并不愚蠢，知道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这就只是一个死刑犯被行刑前问侩子手的最后一句，我能不能不死？</p>
车内死气沉沉，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顾夕赟只是低头看掌心内的罗盘，把安静留给了前面这个绝望的男人。而刘朔很不自在，他终究还是为于一城不平，但也看清楚态势，这里的一切，只关乎于一城个人，自己不能插手。</p>
最终，李川打破了这种沉寂。她抬手往于一城一边的窗户指去，缓缓说道：</p>
“如果你想回到原来，就去找她吧。”</p>
于一城和刘朔一起看向左车窗。</p>
车窗外，一切依然静止，隔着一辆车和低矮的绿化带，在对面的反向线上，停着一辆白色的轿车。驾驶座上是一位打扮精致的夫人，副驾驶上的女孩扎着马尾，戴着耳麦，嘴角带着笑意。</p>
齐菲。</p>
十七岁的齐菲。</p>
原来一切不过是相交错过。</p>
于一城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五年前的齐菲，是他们青春时候的模样。没有所谓忧愁，没有所谓选择，一切可以都被憧憬和梦想。</p>
他缓缓地走下车，走过绿化带，停在齐菲的窗口。</p>
他伸出一只手掌贴在窗面上，沿着车内齐菲的脸庞慢慢抚摸。</p>
年少的我，遇上年少的你，这一次，却不能相遇。</p>
齐菲，你选择离开，是因为你累了吗？</p>
周旋在我和你的父母之间，你也不比我好过吧？</p>
还是你害怕我累了？</p>
是啊，我的确累了，那样的生活让我精疲力尽了，所以我也选择了逃避。我们从来不会怀疑我们之间的爱情，但是又都不约而同地选择逃避。这个是天意，</p>
还是人心？</p>
那个画师说的没错，我选择是财富，不是你。而你选择离开我，究竟是你要放弃我，还是。。。。。。</p>
你早就看清楚了我的私心，只是在替我做选择而已？</p>
我还以为我早就不是胆小鬼了，可我连这样一个决定都要你来替我做。</p>
到底什么时候，相忘也成为了一种恩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