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老夫可是活了几十年的见多识广的老人,岂看不透你这小丫头的把戏!”披头散发的老头将遮挡在脸上脏兮兮的长发往后拨了拨,顺势抓起酒壶,喝了一口酒,很是享受的吧唧了一下嘴继续道:“不论一个人的外貌如何变化,声音始终无法改变,老夫虽然被困,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看不清人的容貌,难道还辨不清人的声音?就你这小女娃子的奶声奶气,老夫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便识出!”
不知为何,庄复本在高高兴兴的吃着馒头,听到那番话后突然就停止了嚼馒头的动作,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熊沙白,不管是易容前还是易容后,她同样在他身边待了那么长时间,即使换了容貌,可声音没变,虽然在他面前,她是刻意隐藏过自己的声音,但是说到底还是希望他能将她认出。
但现在熊沙白完全就不认识她,甚至连怀疑她是女人都未有过,亏她那次在宁溪公主的面前还恬不知耻的强吻了他,又或许在他的心中,从始至终根本没有她的一丁点位置,况且,在他出征须臾国的那天,正是她与宋蔚玉成亲的日子,任哪个男人见识过那种场景,恐怕都不会再对她有任何的心思吧!
想来,她在他的心中是真的被抛弃了,可是先前又为何向她表白?
庄复深吸了一口气,使劲的摇了摇头,把那些不怎么美好的记忆全部抛却掉,又狠狠的咬了一大口馒头轻蔑的哼了一声道:“还见多识广?老头,我看你这几十年可都白活了,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中,能有什么见多识广的事,你也就是看到好不容易来个人陪你吃这干巴巴的馒头,才说了两句大话,目的就是好让我这大好年华的小姑娘陪你这个老头子吧,告诉你,本姑娘可不吃你那一套。”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不准再叫老夫老头,老夫有名字,叫韩博仕,就算不称呼老夫为一声爷爷,至少也要叫声前辈听听,这般没大没小,可一点都不叫老夫喜欢!”
庄复又拿起盘子中的一块馒头,继续吃着:“韩老头,本姑娘可没叫你喜欢,我这人可是很记仇的,可没忘记我刚到这牢房中,你装神弄鬼,差点没把我吓死,就算没被吓死,也是七魂少了三魄,称呼你为一声韩老头都是客气的!”
韩博仕顿时怒目圆睁,可随后又无奈的摇了摇头,相处了一晚上,知道了这丫头的脾气秉性,在称呼上也算他自认倒霉了,既然那丫头喜欢叫老头就叫吧,反正他也确实是老了!
哎,这岁月真的是不饶人啊!
韩博仕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往放在地上的盘子的方向抓去,可是抓了几下,竟然每次都抓了一个空,疑惑的低头看去,顿时炸毛了:“馒头,老夫的馒头!“
而此时的庄复正把半拉馒头往口中送,听到那句炸毛的话后,默默的把馒头从口中拿了出来,乖巧的重新把馒头放回了盘子中,咳咳的笑了起来道:“老头,那个,你吃,我,我不吃了。”
“你吃过了,老夫还怎么吃?”韩博仕心在滴血的看着盘子中只剩下的半拉馒头,明明想伸手去拿,可那却是吃剩下的,就算他是老头,那也是一个身份尊贵的老头,怎么能吃别人吃剩下的食物,顿时垂首顿足。
庄复撇了撇嘴,倒没想到这老头还挺讲究的,她强行转移注意力道:“老头,我发现一个问题啊,虽然你说你坐了几十年的牢,可我发现你的待遇可不像坐牢的样子,那些狱头啊什么的隔几天就会送来一瓶好酒,每天的食物虽然不丰盛,但都是干净的,难道这须臾国所有的俘虏待遇都这般好吗?”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啊,韩老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因为什么罪名被抓了进来,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只是被囚禁,而并没有实施什么伤害性的行动,我看你四肢健全,精神抖擞的,想来虽然被困几十年,但过得应该是极其舒心的吧!”
听此一番话,韩博仕这下是彻底的放弃了去拿馒头的想法,把盘腿坐在地上的姿势慢腾腾的改为靠在木桩上,怀中抱着一个酒瓶子,微扬着头,看着那一方从外面投进光亮的小窗户,颇为感慨的道:“既然你这个小丫头想听老夫的几十年前的英雄事迹,老夫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就来跟你讲讲。”
庄复顿时猛翻了一个大白眼,这韩博仕肯定是被这牢关疯了,好长时间没说话,这才见个人就要诉说自己的过往,不过反正她现在闲着也没事干,索性就听上一听。
谁知韩博仕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庄复震惊了,他说:“老夫原是百里国人士!”
“什么?”到这,她又骤然想起一件事来,早前便听说过百里国与当时还是须臾部落的须臾国有所关联,当时先帝打天下时,曾经在须臾国落过脚,难道这韩博仕便是在那时被囚禁于此,还是说当时两国之间确实存在着什么摩擦或者交易:“你既是百里国人,为何会被困在这几十年?”
“你这小丫头着什么急,听老夫慢慢道来!”
原来,当时的百里国先帝得天庇佑,揭竿而起之后,各地英雄好汉举旗响应,不出一个月的时间,手下的士兵便有十万有余,在之后的几年间,他攻打了多座城池,扩大自己的领土,势如破竹。
但是有这么一位领导人,手底下自是有许多能人异士,有先帝慕楚亲自挑选,也有毛遂自荐的,当时的韩博仕便是属于毛遂自荐,他所展示的才能便是布置香阵,这和兵法之中的排兵布阵之法说相同却又存在着异同,便是这一点的异同引起了慕楚的注意。
在第一次布置在敌军外的香阵便取得绝对性的胜利之后,韩博仕也确实是成为了慕楚身边的大红人。
在之后的攻占方面,慕楚走到哪都会带上韩博仕,顿时让他风光无限,在军营中走到哪都能得到士兵们的膜拜。
慕楚既身为一军统帅,眼见着自己一个小小的属下将要超过自己,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在一次商讨接下来的攻占计划之后,独自将韩博仕留了下来,本来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分析分析战况。
当时的韩博仕年轻气盛,愣头青小子一个,又有一身自己引以为傲的技能,那些天更是被士兵们吹捧上了天,难免有些飘飘然,对于慕楚的无聊的话很是不待见:“慕将军,若是没什么事,属下便先行告退,属下还要研究更多的香阵出来,才能更好的帮助慕将军完成统一天下的霸业!”
这些话确实是没什么问题,韩博仕说话时,动作也确实是恭敬的,可因为这几天被吹捧的太多,让他有些心高气傲了起来,语气难免多了一些唯我独尊的感觉。
而偏偏慕楚还是一个心思极其细腻,极其敏感的人,立马就对这些话感到了极不是滋味,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能力极强的人,不是他的福将,而是一个威胁,自从有了这个念想之后,慕楚便在时时刻刻的提防着韩博仕。
又一日,慕楚单独请韩博仕吃饭喝酒,喝的酒皆是最上等的,他一直珍藏着的酒。
韩博仕自然也是识货的主,想着,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统领现在居然都巴结起他来了,看,他的用处还是很大的,顿时优越感突起,便在那顿饭上多喝了两杯酒。
微醉时,两人便说起了兄弟之间的家常话。
是慕楚先开的口:“韩老弟啊,看你布下的香阵如此厉害,不知师承何处,布阵方法为何啊!”
当时的韩博仕也是醉的差不多了,又加上因为有最高统领的重视,难免有些孤傲的道:“慕将军别管属下师承何处,只要属下能帮将军打胜仗即可,至于布阵方法啊,这可是属下的看家本领,岂能轻易的被外人知晓。”
慕楚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但也是不动声色的哈哈笑了起来道:“韩老弟误会了,大哥只是看韩老头辛苦,每次布上香阵,都要耗费好一会体力,这不是心疼韩老弟,想着多培养出来几个人,帮帮韩老弟!”
韩博仕又喝了一口酒,实际上已经醉的差不多了,大着舌头直摆着手道:“不用不用,布置香阵的人在精不在多,中间但凡出现一丁点差错,不但不能达到预期的杀敌效果,还有可能将布阵之人的性命搭上去,所以啊,将军,还是不要再这方面浪费心思,当好统领,指导三军,剩下的……”
他胸有成竹的拍着自己的胸脯道:“杀敌的重任都交给属下,属下保证全部杀他个片甲不留!”
紧接着说完那些话之后,韩博仕就倒下了,醉的不省人事。
庄复听到这,很是适宜的插上了一句话:“韩老头,你锋芒大露,甚至都已经超过了当时身为统领的先帝,也就是说他盯上你了,那么你以后肯定就没好日子过了。”
此时的披头散发,白发苍苍的韩博仕,抓起怀中的酒又灌了一口,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很是悔恨的道:“怪就怪老夫当时的年轻气盛,狂妄自大,才导致后来发生了无法挽回之事,落得如今这个下场。”